题目

散文阅读。 赵佩荣与强英雄 杨绛 ①赵佩荣拿起电话听筒，不论是收听或打出去，必定先切实介绍自己：“我是庙堂巷杨家的门房。我叫赵佩荣。赵——就是走肖赵——走肖赵……”他的声调至今还在我耳朵里呢。我爸爸常在内已卧室的厢房里工作，电话安在厢房墙外。每逢佩荣再三反复地说“走肖赵——走肖赵……”，爸爸就急得撂下正在做的事，往妈妈屋里躲，免得自己爆炸。我们听了佩荣的“走肖赵，走肖赵”又着急，又要笑；看到爸爸冒火，要笑又不敢笑。可是谁也不好意思告诉赵佩荣，他没有必要介绍自己。幸亏接电话不是他的任务，除作他经过那里恰逢电话铃响。 ②赵佩荣是无锡安镇人，自说曾任村塾老师，教过《古文观止》，也曾在寺院里教和尚念经。他的毛笔字虽然俗气，却很工正。他能为人用朱笔抄佛经。 ③他五十来岁，瘦瘦的中等个儿，背微驼，脸容削瘦，嘴上挂着两撇八字胡子，“八”的一撇一捺都往下垂。他走路迈方步，每说话，总陪着抱歉似的笑，把嘴唇尖呀尖的，然后先说声“这个这个”——安镇土音是“过个是个……”。平时他坐在门房里，有客来，他只需叫经常在他身边的阿福到里面去通报，他只管倒茶。女佣买菜回来，坐在门房里请他记帐。他有许多印得字细行密的小说，如《济公传》、《包公传》、《说岳》之类，闲时就戴上老花镜看看。他什么事都能干。他为我们磨墨，能磨得浓淡适宜。打毛衣的竹针往往粗细不匀，他能磨得光滑匀称。他也能做蚊香的架子。家常琐事件件都能，件件都能，其实也就是一无所长。他显然是个典型的平庸人。 ④夏天他买只新的藤躺椅，有抽屉能抽出搁脚，比我爸爸的旧躺椅讲究也舒服。他坐在外边大柏树大院里乘凉，我两个弟弟喜欢跟佩荣一起乘凉，听他讲自己的往事。 ⑤佩荣说，他本姓强，叫强英雄。他是过继给赵家作儿子的。他可是个真正的“浪子回头金不换”。吓！他“从前的荒唐啊”，简直独一无二！往常抽大烟的不酗酒，酗酒的不抽大烟，他却又是烟鬼，又是酒鬼。吓！他“从前真是作尽了孽！” ⑥我们听了弟弟的转述，不能相信。佩荣那么个好人，能作什么孽！我们怀疑他自愧窝囊而向往英雄，所以学着浪漫派的小说家，对着镜子把自己描绘成英雄，而且像浪漫主义的角色，卖弄自己并没有的罪过。我们教弟弟盘问他怎么荒唐，怎么作孽。佩荣说：他喝醉了酒，夜深回家，在荒坟野地里走，把露出地面的棺材踩得嘎嘎地响，有些棺材板都给他踩穿了。 ⑦也许他当着我的弟弟，说话有顾忌，但我们只笑他想象有限，踩破几块棺材板算什么大不了的事呢！他就创造不出更离奇的荒唐史或作孽的事了。 ⑧他又讲起自己的儿子，更证实了我们的怀疑——他在编故事。他说有四个儿子。大儿子是种田的，二儿子是木匠，三儿子当兵，四儿子做官，是个县知事，这个儿子最坏。他最喜欢当兵的老三。这种故事中国外国都很普通。 ⑨赵佩荣大概真的抽过大烟。一次，他告诉我爸爸：打官司的某某当事人准有烟瘾，在屏门前掉落一个烟泡。他把烟泡呈给我爸爸看，爸爸不在意，叫他扔了。佩荣哪里肯扔，他后来向家里女佣人承认，他倒杯茶把烟泡吞了。我妈妈背后笑说：这真是所谓“熟煤头一点就着”。可是他并不因此又想抽大烟。他连香烟都不抽，酒也不喝。 ⑩自从佩荣来我家当门房，我家的佣人逐渐都是安镇人了。他经常为镇上的倒霉人向妈妈求情：“太太，让他（或她）来干干活儿，给口饭吃就行。”他尽给我家招些没用的人。门口来了“强横叫化子”，他大把的铜板施舍——虽然不是他自己的钱。这类行径大概也带些浪子气息。 ⑪他在我家十多年，从没听说他和家里人有什么来往。直到日军入侵，苏州沦陷的前夕，他那个做官的儿子忽派人来接了他到任所去。当时我不在家。我一再问爸爸：“佩荣真有个做官的儿子吗？”爸爸说，确是真的，那儿子是一个小县的县知事。 ⑫想到赵佩荣的做官儿子，常使我捉摸“强英雄”是否也是真的？“英雄”这名字是谁给起的？大概浪漫故事总根据民间实事，而最平凡的人也会有不平凡的胸襟。 一九九O年六月 （1） 读完这篇散文，也许你会联想到下面这些词语：命运、尊严、关怀。请从中选择一个词语，结合具体内容阐述你的阅读感受。 （2） 联系上下文，揣摩句中加点词的表达效果。从两小题中任选一题作答。 ①吓！他“从前的荒唐啊”，简直独一无二！往常抽大烟的不酗酒，酗酒的不抽大烟，他却又是烟鬼，支是酒鬼。吓！他“从前真是作尽了孽！”（为什么要连用两个“吓”？） ②赵佩荣大概真的抽过大烟。（“大概”同“真的”是否矛盾？） （3） 结合文本，探究“成年的我”和“童年的我”两种不同的叙述视角在文中的作用。 （4） 杨绛和茨威格在各自的文章中都写到了“英雄”，谁笔下的“英雄”更打动你？为什么？（附） 茨威格《伟大的悲剧》结尾：一个人虽然在同不可战胜的厄运的搏斗中毁灭了自己，但他的心灵却因此变得无比高尚。所有这些在一切时代都是最伟大的悲剧。 答案： 示例1 ：个人的命运往往事挟在时代的命运大背景下沉浮飘荡。当年的强英雄也有自己的理想和抱负，想成为个晌当当的英雄，但沾染上了抽大烟和酗酒，只能在坟地里逞能踏踏棺材板而已。最终只能被家常琐事缠绕，成为个典型的平庸人。虽然他崇尚当兵的在三儿，鄙视当官的四儿，最终无奈跟着四儿困守晚年岁月。 示例2 ：追求尊严，希望能过上体面而受人尊重的生活是人的本能。无论年轻时的强英雄酗酒抽烟，夜踩棺材板，还是人到半百向人反复介绍自己的姓名无不体现赵佩荣内心渴望着人们的尊重，向人介绍自己的儿子，数落自己年轻时的荒唐，实从带着炫耀，希望得到别人的重视和尊重. 示例3 ：人道关怀的体现是以人为本尊重和保护个体生命、个体人格、个体价值，重和保障法律赋予的个体权利、个体尊严作者关心赵佩荣的过去，尽可能地照顾他的生活，尊重他的意见，让他有尊严地做自己的]房，帮助他人，正是基于平等意识的"人道关怀"。这也促使我们思考如何让人道关怀照耀社会的每个角落，保障每个个体的台法权益，让忠厚善良、吃苦耐劳的"赵佩荣们，能够凭借诚实劳动，过上有尊严的生活。 ① 吓是语气词，两吓连用，意在提醒人们注意，强调他自己所言的荒唐事和作孽也表现自己的惊讶和疑惑之情。 ②不矛盾。说他大概”抽过大烟，因为这只是所他自己说的，并没有亲眼所见，肌上他留给我们喜欢编故事的印象，故用大概；但从他能判断出他人的烟痛，且吞烟泡的事实又可推定，他确实抽大烟。 童年的我是以年的立场描述感受。如在听到他接电话介绍自己时， 我们又着急，又要笑；看到爸爸冒火，要笑又不敢笑这里着急好笑又不敢笑的反应，充满着童趣，是感性的反映；成年的我是站在写作时成人的立场叙写回忆，如家常琐事件件都能，件件都能，其实也就是一无所长。他显然是个典型的平庸人”这是成年人的看法，充满着理性的思索和对人生的深刻理解。 我更喜欢杨绛笔下的英雄。因为她笔下的英雄往往就是源自我们身边的小人物，他们不是完美的人，性格上有着很多不足与缺陷，但他们连接地气，就在我们身边，我们可学、可感，与我们声气相通。给我们更真实的震撼和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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